这是一个慢性腹泻的患者，人很高壮，却长期腹泻，大便不成型，稍微吃点不合适的，立马水泻。他双脉为滑脉，右脉还见紧，舌苔湿滑厚腻。这是典型的阳虚，水湿痰饮泛滥，是以长期腹泻，温阳祛湿治本，利小便、收大便、升提气机治标，用附子理中汤加车前子、石榴皮、桔梗、葛根。开了一周的药，然后我们就再没了联系，直到前段时间，他时隔一年，再次过来看诊，我才得以知道情况。他说：刚开始吃药那几天，完全是水泻，量非常多。我答：这是排出水湿邪气的表现。他说：是啊，几天过后，大便就结实正常了，在我身上是很少见的，效果很好。只不过后面赶上疫情，一直没有机会复诊，后面又忙工作，腹泻又逐渐出现，现在决定好好坚持调理一段时间。于是我给他把脉看舌，舌苔厚腻非常，和去年不同的是，没有了湿滑之感，却多了许多黄色，变得寒热错杂了。脉象更让我惊讶，去年是明显的滑脉，触之即得，可现在我把手搭在他右手腕上，居然摸不到脉搏的跳动！我心想，没有脉？不应该啊，一个大活人呢？我左右推寻，上下探按，就是没有。我搭在左手脉上，这回有了，濡软之脉，气虚湿盛。再次搭右手脉，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遇到这么奇怪的情况了，我想：难道是反关脉？反向探了一下，也没有。难道是邪气阻碍脉道？不应该啊，情况并没有比去年的时候糟糕很多。在我纠结烦恼，反复探寻的时候，终于在右手腕尺中探到脉动，然后沿着脉动继续寻找，才发现了真相——竟然是斜飞脉！即脉道不走寻常路，桡动脉从尺部斜向桡骨茎突背侧。右手的这个斜飞脉是个滑脉，诊断可以下了，寒热错杂、痰湿内生。但有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，在我看到的古籍里，对于斜飞脉这类脉道异于常人的脉象记载，都认为是天生天赐的，用现代一点的词叫生理性变异脉位，就好像有的人天生心脏就偏右。可是这一例，明显不是先天的——毕竟去年的脉象还不是这样。然后我又想起，给许多老人把脉的时候，有的是关脉或者寸脉如珠、如豆，又有的脉道蜿蜒，还有的脉道高出皮肤，甚至有寸上肉眼可见脉动的，这些不都是类似于这例斜飞脉一样的后天脉道的改变吗？而这一点，关于脉道后天的改变，古籍却从未提及。再然后，我又想到，人从生长到变老，变化太大了，坚硬的牙齿都会脱落，脉道的改变又算得了什么呢？
沈沁写于.1.10晚
沈沁
